近日，粤剧电影《白蛇传·情》在全国上映。影片将戏曲艺术与电影艺术完美结合，号称是“首部4K粤剧电影”，成功地将中国戏曲电影带入“大片时代”。

“白蛇传”的故事我们都不陌生，从它诞生以来，就一直以各种门类的艺术形式不断进行演绎着。迄今为止，同题材的影视作品已多达二十部以上！而戏曲作为中华传统的艺术形式，也曾是“白蛇传”故事能够普及大众的重要载体，几乎各个地方戏都有《白蛇传》的演出。然而，把“戏曲”与“影视”两种形式相结合的作品却是比较少见——但此次的粤剧电影《白蛇传·情》也并不是第一部被“影视化”了的戏曲作品。下面就带领大家一起来盘点一下，那些“影视化”的戏曲《白蛇传》到底有过哪些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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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邵氏黄梅调电影《白蛇传》

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香港的邵氏公司就看中了“影视化”戏曲片的市场契机，先后出品了十多部黄梅调电影；但这种“黄梅调”并非是大陆安徽省的地方黄梅戏，而是邵氏公司综合各种戏曲形式自创的一种“新型黄梅调”，其中的唱腔不同于任何一种地方戏，却又朗朗上口，通俗动听，在全国掀起一股“黄梅调电影”的热潮，其中就有一部《白蛇传》——

这并不是历史上第一部有关白蛇传的电影，但却是第一次以戏曲的形式去演绎白蛇传的电影。整部影片从许仙前世救蛇展开情节：游西湖两情相悦，苏州开药铺，茅山道士赠符，端午惊变，盗仙草，直到水漫金山，都大体上遵循白蛇传的传统故事，但却在结尾强加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团圆”：

水漫金山之后，白素贞逃到一片树林里，法海随后追来，利用金钵收了白素贞。而许仙为跟法海拼命，也撞树而亡。结局竟是两人魂魄离体，双宿双飞——颇有烂尾之嫌！

这其实是刻意模仿了此前年由日本拍摄的电影《白夫人的妖恋》。据说两家影视公司当时曾有过合作关系，所以邵氏黄梅调电影中“水漫金山”的特效镜头大都从日本电影中直接剪辑过来，结尾也是照搬了人家——

但日本电影对白蛇传故事的主题立意明显与国人不同，如此照搬显得不伦不类，终究还是毁了整部电影的艺术价值，所以现在已经快被遗忘……

2

年上海电影制片厂京剧电影《白蛇传》

上世纪六十年代，由著名剧作家田汉创作的京剧本《白蛇传》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一度成为戏曲作品中的标杆和典范，以至于大家几乎将其视同“原著”。年上海电影制片厂的京剧电影《白蛇传》正是以田汉的经典剧本拍摄而成，由京剧名家李炳淑出演白娘子。

影片在保持原剧本艺术特色的基础上，充分发挥电影艺术的特长，采用实景拍摄的方式，加上影视艺术特有的特效制作，呈现出“端午惊变”、“盗仙草”、“水漫金山”、“合钵镇塔”、“火烧雷峰塔”等亦真亦幻的惊艳场景。

结尾处还依据鲁迅先生的经典杂文《论雷峰塔的倒掉》演绎出了法海躲入螃蟹肚腹之中的特效场景——这在当时看来是非常震撼的！所以一经上映就引起不小的轰动，成为戏曲电影中的标杆作品，至今依然是老一辈观众心目中的经典。

3

年台湾歌仔戏电视剧《白蛇传》

随着影视艺术的飞速发展，电视剧成为比电影更为大众化的通俗艺术。而逐渐衰退的戏曲艺术也在尝试着与新兴的艺术门类相结合，找回“重生”的存在方式——“戏曲电视剧”就是这样一种较为另类的“影视化”戏曲片。年，由台湾出品的歌仔戏连续剧《白蛇传》是第一次尝试以“戏曲电视剧”的形式将“白蛇传”的故事呈现给观众。

该剧由歌仔戏名家叶青出品并出演许仙，全剧长达20集11个小时，剧情以苏州弹词《义妖传》为蓝本，并衍生发挥出诸多观众所不熟知的全新故事。比如开篇就加入了一对柳树精姐妹：翩翩和娟娟，俩人还为了许仙争风吃醋——这剧情貌似有点狗血了？

但在大框架上却基本遵循古本情节，比如白素贞为帮许仙的药铺揽生意散播瘟疫卖解药，小青与顾公子的七日情缘，白素贞有一个黑鱼精的哥哥，协助她水漫金山；并在此基础上发挥出诸多奇思妙想的情节：比如白素贞生孩子时竟然先生下一个蛋！一剑劈开之后才露出一个婴孩……

白娘子被镇雷峰塔之后，许仙没有出家，而是四处云游，行医积德，为白素贞赎罪。直到二十年后，儿子许梦蛟高中状元，回乡祭塔，孝感动天，白素贞得以出塔，但却因法海谗言，还没来得及跟家人重聚，就被召回天庭侍奉金母娘娘。所以白素贞飞升之前怒斥法海“杀人不用刀”！

除此之外，剧中对“端午惊变”、“水漫金山”等奇幻情节的特效制作也极为考究！尤其是现形后的白蛇青蛇，蛇体模具做得非常逼真。但由于“歌仔戏”的狭隘受众，该剧并未在大陆公开播出，所以至今看过的人也不多。

4

年央视川剧电视剧《白蛇传》

随着电视艺术的普及大众，“戏曲电视剧”的形式也逐渐被大陆所接纳。新世纪初，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陆续出品了一批品质上乘的戏曲电视剧，年与四川电视台联合摄制的川剧电视剧《白蛇传》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全剧长达12集8个小时。

川剧《白蛇传》是所有剧种中最为特别的一个，剧中小青由男女两位演员出演，更有白素贞和许仙的前世：白季子与桂枝罗汉天庭相恋，小青吊打王道灵等原创剧情出现，还融入了川剧特有的“变脸”艺术。

这些特色在电视剧中都有所展现：小青本是男儿身，他一直深爱着白蛇，就变成女儿身一路追随；在白娘子和许仙成亲当晚醋意大发，隔窗诉苦；二十年后为救白蛇出塔“血溅雷峰塔”也是极为悲壮！

但为了延伸蛤蟆精王道陵与白素贞斗智斗勇的一系列情节就显得有些拖沓累赘了。比如给何员外的女儿媚娘下毒，陷害许仙；怂恿官府向龙王敬献童男童女；最后竟然变成假许仙偷了白娘子的护身法宝……这也是有些狗血的。

由于“戏曲电视剧”狭隘的受众，该剧也只能在诸如“CCTV戏曲”这样的专业频道排播，观众群体一下就丧失了许多……所以至今看过的人也不是很多。

5

年金不换主演豫剧电影《法海禅师》

近年来时有学者考证出白蛇传的最初发源地并非在杭州，而在中原——也就是现在的河南一带。为了振兴旅游业，河南鹤壁市不断开发出与白蛇传故事相关的旅游周边，所以这部电影的拍摄初衷也是基于此。

本剧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摄制，豫剧名角金不换出演法海。影片虽然取材自河南鹤壁流传所流传的白蛇传故事，但除了地域名称上的变更，跟我们所熟知的那个传说故事并无很大差别。最大的区别就是从法海的角度来审视白蛇与许仙的爱情故事，所以增加了诸多法海的“内心戏”——这个法海一副悲天悯人的情怀，却依旧被众乡邻咒骂不已，就连主题歌也是句句在为法海“翻案”：

你也说法海，我也说法海。骂声总比夸奖的多，任人来编排！戏台上说他狠，歌里唱他不懂爱！以讹传讹数百载，想来可真悲哀！白为啥变成了黑，黑的咋就变成了白？这谜团一年一年咋就解不开？你看罢这出戏，谜团已解开！

为了给法海“洗白”，编剧不惜损伤白娘子的美好形象，演出“许仙因为和白蛇在一起而折损十年阳寿”的情节。所以等他们的孩子出生以后，许仙就死了——于是法海苦口婆心，将白蛇劝回头赎罪，白蛇这才主动被收入金钵中……

但法海的这些作为却不被民众所理解，他们因为水漫金山流离失所而嫉恨法海，纷纷逃往江南，同时也将法海的“恶性”传播到苏杭一带——这才形成法海至今受众人唾骂千年的传说故事……如此替法海翻案还真是过犹不及！

此外，该片虽是戏曲电影，但在“影视化”上并没有做得很到位，大概碍于资金的限制，全剧没有任何特效场景，更像是把舞台剧的背景搬到室外演出而已！就连“水漫金山”这样的震撼场景，依然由演员耍大旗进行展现，并未见丝毫“水漫”的痕迹。所以也仅限于戏曲频道播出，鲜为人知。

6

年金静主演越剧电影《白蛇传》

“戚派”是越剧名角戚雅仙创立的越剧旦角流派，其中的《白蛇传》最为经典。为了表达对恩师戚雅仙的怀念和致敬，演员金静投资拍摄的越剧电影《白蛇传》成为新世纪第一次尝试将三维特效与舞台艺术相结合的戏曲电影。

但导演既想保留戏曲表演中精妙优美的无实物表演动作，又想满足电影观众对情景化的需求——二者兼顾并不完美，导致最终呈现的画面缺乏电影质感。尤其是特效画面与实景表演的融合不够到位，显得有些违和。剧情上也基本遵循田汉的京剧本，难寻出彩之处。所以仅仅在当地影院小范围上映，并未掀起很大的波澜，现在网络上已能看到全片。

7

年张明惠主演越剧电影《白蛇之恋》

无独有偶，在金静的越剧电影上映后不久，又有一部越剧电影《白蛇之恋》诞生。该剧由越剧名角张明惠亲自编剧监制，并出演白娘子，还特意邀请了著名的歌手白雪反串出演许仙一角——因为白雪也曾是越剧出身，又与主演张明惠是同学关系，特别能希望通过这部电影推广越剧艺术。

但由于上映同期撞上了同题材的动漫电影《白蛇缘起》，票房收入不堪，也仅只在一些影院小范围放映过。至今在网络上也只能看到一部预告片，难以窥其全貌。虽然从预告片来看也算是一部诚意之作，但对于主流的电影市场，戏曲电影的商业局限性依旧难掩尴尬——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全片？

8

年粤剧电影《白蛇传·情》

相较京剧、川剧、越剧《白蛇传》的风采，“粤剧”这个剧种就有些偏于冷门了。而此次推出的粤剧电影《白蛇传·情》能从众多戏曲电影中突出重围实属不易！虽然依旧难免资本市场的尴尬处境，影院排片不足1%，但至今超过万的票房已经算是戏曲电影中的一匹黑马！甚至吸引了一批对戏曲完全不感冒的90后年轻观众。粤剧电影《白蛇传·情》到底使出了怎样的手段方才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

该片在戏曲的“影视化”上下足了功夫，不惜重金特邀曾打造过《指环王》《阿凡达》等西方大片的新西兰顶级特效团队“维塔工作室”，却打造出一个美轮美奂、具有东方美学氛围的电影世界。全剧超过90%的镜头均为特效画面，同时将中国传统的水墨画元素融入场景设计，尽显中国风，尤其是长达六分钟的“水漫金山”大大提升了影片的节奏感，使得戏曲与电影、文戏与武戏、西方特技与东方审美之间达到了完美融合。

在剧情上也不完全遵照田汉的京剧本，做出一些人性化的调整和解读：比如曾经一度被认为是封建糟粕的“报恩”情节在影片中以倒叙的方式呈现出来。法海并没有怂恿许仙以雄黄酒试探白素贞——这就把“情”与“法”的冲突更为干脆地表现出来。结尾处也舍弃了“小青毁塔”的“革命式”救赎，只以许仙和白娘子的“千年之约”作为终结，将故事的主题聚焦于“情”，与电影的副标题相得益彰。

但这部电影在如此叫座、口碑逆袭的情况下，竟然遭遇排片冷门！这真是艺术的悲哀……

总结

随着社会的发展，各种门类的艺术作品纷纷兴起，曾经大众化的戏曲艺术已经无法满足现代人的通俗消遣，渐渐衰落，反倒成为一般人所不能欣赏的高雅艺术。戏曲艺术要想继续发展下去就必须进行新的探索与尝试。

想要把“戏曲影视化”这条路推广出去，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以影视化的手法与形式来呈现戏曲内容，如何将戏曲的缓慢叙事与电影的快节奏画面感相融合——这是一部“影视化”戏曲片是否到位的关键。

由此想到我们大家都非常熟悉的一部经典神剧《新白娘子传奇》——剧中边演边唱的风格又何尝不是借鉴戏曲的表现形式？勉强也可算作是淡化了戏曲味戏曲电视剧——但它也能成为大众所喜闻乐见的形式，这或许也能成为“戏曲影视化”可以借鉴的一条途径。

而此次的粤剧电影《白蛇传·情》的导演也并非是戏曲导演出身，所以才能在“影视化”上做得更为彻底到位——如果这是一条可以让中华传统文化再放生机的有效途径，不妨多做一些尝试。听说由罗家英主演的粤剧电影《白蛇传》也正在拍摄制作当中——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有各种剧种的戏曲电影喷涌而出……

反观近些年以来各种层出不穷的“正经电视剧”在讲“白蛇传”故事时无一不对剧情进行魔改，生怕让观众看出来这是在演白蛇传——而戏曲版却恰恰相反，生怕让观众觉得这不是在演白蛇传，始终未能忘却故事的本来面目——这究竟是影视文化之悲哀？还是戏曲艺术之所幸？